第8章 玉佩
夜幕降临,日暮早已褪去殷红。寒风凛冽,枝丫悠逸。微微敞开的窗缝隙溜进来寒风,猖狂卷入屋檐内的被窝,不禁让人打了个寒噤。
乌悯勉强睁开眼,朦朦胧胧的看向周围,注意手里拽紧的书,她打了个哈欠。
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摘棽,”她轻轻唤道,穿好鞋后慢慢挺直脊背。
门被悠悠打开,夜色影影绰绰照进来,人影屹立于黑漆一片,摘棽熟稔的跨过门槛,垂着脑袋走向她,问道:“小姐,何事?”
“什么时辰了?”
摘棽仍然垂头,语气没有波澜:“回小姐,已是戌时。”
“今日府内可发生何事?”她慢步走到桌边坐下,拢了拢青丝,语气傲慢骄矜。
“回小姐,今日……”摘棽深思熟虑,似姑娘家家挑拣首饰般的慢慢筛选着合理的答案,渐渐湮没掉懊恼答道:“确有一事。”
乌悯眉毛挑动,左手指尖捻拂过袖子,轻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缄默不语,示意她继续道下去。
知道其意,摘棽万万不敢怠慢道:“二小姐,她今日贸然带一男子回来,说是与他早已私定终身,望老爷同意。老爷一怒之下,驱赶走了男子,罚二小姐在饲堂抄家规十遍,不可进食,凡发现者一律处罚。”
闻言,乌悯垂下眼眸,勾人心魄的脸颊荡漾起丝丝的笑容,灯火蔓延,铺盖在她的脸上。
不可思议,二姐竟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知道了,下去吧。”摘棽闻言,刚想退下,乌悯倏忽想起什么事来:“准备些糕点,送入房来。”
“是。”
片刻后,摘棽火急火燎的端着糕点给她送来,乌悯随意招招手命她退下。
乌悯端着糕点来到饲堂。
饲堂周边是团团簇拥的蒿草丛生,缠绕着瓦红色的墙,饲堂气魄恢宏,里边飘来丝丝缕缕的香火气息,往上,匾额的周边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两侧还黏着楹联。
震慑旁人的景观映入她的眼帘,她捏紧手里的盘子。
她婀娜多姿的身子悠悠走着,头上繁重的簪子不断摇曳。对面的人静静跪拜着,身着的白色衣裳散开来,活像出水芙蓉的仙子,十分虔诚。
里边的人太入心了,专心的说着什么,没有听到脚步声。
“二姐,在碎碎叨叨什么?”乌悯问。
似乎被吓了一跳,那人立即诧异地回头,见到是乌悯,便叹了口气。
“四妹,你来做甚?”她垂眸,语气极其的轻柔,神色被缭绕的香火给掩盖。
乌悯眉眼弯弯,梨窝轻陷。宛如船櫓轻搅绿水的眼眸盯着她,声如莺啼:“我自然是来给二姐送吃的呀。”
闻言,乌渺浅笑,朱唇轻启:“劳烦四妹了。”
“你我二人,无需言谢。”
顿了顿,乌悯问道:“二姐不是在抄家规吗?为何无笔无纸?”
“额……”乌渺似乎有些窘迫又难以启齿,脸上泛起微红,漾起一抹笑:“我不想抄,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两情相悦,确实不错,错的是门不当户不对,老爷子不满意嘛。
可是她才不在意什么原因,就像应付任务似的问她:“二姐,可饿?不然且先进食吧。”
“好。”乌渺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好笑靥接过糕点,慢慢嚼起来。
“二姐,我倒是好奇,是何人让你迫切的想嫁呢?”她坐在旁边,一手撑着脸蛋,烛光蔓延,映照脸上。
乌渺嚼着糕点的速度放慢了些,眸里增添了几分柔和,与簇簇小火交叠,她语气平静:“他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个普通百姓。”
“哦。”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意,毕竟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四妹,”她突然说道,表情严肃:“我为何总觉着你对我格外好?”
“你是我二姐呀,我对你好不是很正常嘛?”
对此话,乌渺深信不疑。
害怕被乌越发现,乌悯便早早走了。
“小姐,决定好了如何对付罗二小姐吗?”
“嗯?”她嚼了口糕点,借助着清风中摇曳的烛火,看着手中攥紧的纸页,斜眼看向他:
“怎么?看上罗二小姐啦?想打探情报然后弃暗投明呀?”
程邪不恼,表情无半分变化,借助着微弱的烛火得以看清俊俏的脸庞,他背倚暮色,窗外的微风好像沾了酒混杂在月色之中。
他缓缓踏步走向她,步履极轻。
乌悯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他,嘴里咀嚼的速度越发越慢。
程邪缄默,缓缓俯下身子,指尖抹去她唇边的沾染上的糕点碎渣。
“小邪子,你逾矩了。”
“是属下疏忽。”
“哼。”她似乎很满意,嘴角漾起一抹笑,刚刚的埋怨一扫而光,消失殆尽。
她似乎觉得看书看的乏味了,便停下来,冷风吹佛,几缕青丝扬起。
乌悯望向程邪,平白生了几分玩味之心,她用手指勾了勾自己几缕乌黑茂密如瀑布的青丝,嘴唇挑起轻佻散漫的弧度:“小邪子,我美不美呀?”
不出意外,他没有回应她,只是倚在窗侧,挺直脊梁,背对着她,任由月光肆意的裹挟。
“不回答就当是默认啦?”她继续开玩笑,柔和的嗓音与凄凉的风丝交缠。
程邪回头,嗓音低沉又不失温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小姐,在我心里你与螳螂万般像。”
“……”
螳……螳螂?
乌悯差点白眼翻上天,堂堂杀人不眨眼的乌府四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说她——丑。
所以在她心里面,螳螂等于丑。
她的悲愤此刻蔓延四肢百骸,她拉拢衣襟,掩盖瑟瑟寒风。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程邪,咬牙切齿继续问道:“哪像啦?”
“自打相识起,便觉着相似。”
她忍无可忍,桃色徒然抹遍脸颊,“啪”的一声闭合书籍,将它放在桌子上,拾起一块浅色糕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他走去。
她裙摆随风轻曳,步履不停,在他身前停下。
乌悯捏着他的下巴,肌肤微凉,没有用力,强迫他张开嘴,程邪倒是乖乖张开了唇。
一块糕点落入自己嘴里,舌尖沾染上糕点,糕点溢出来的香味如同菟丝子般缠绕在喉咙。
他慢慢嚼着,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他一说错话乌悯就会大发慈悲用糕点塞他吃。
还不忘记吐槽一句:
“闭嘴吧,你个下头男。”
他没有去思忖下头男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指望他能理解乌悯的奇言妙语。
他咽下糕点,没有表情。
乌悯看着他,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脖颈,线条凛冽,胫骨微凸。
“程邪,你是不是又瘦啦?”她轻描淡写的问,目光灼热,好似真的很关心一般。
“并未。”
“你吃多点,免得外人说我刻薄你,不然你吃东西。”
他浅笑,声音柔和,眸中摘取了月亮的金边,如此闪烁:“他们会信你对我好吗?”
“……”
要不你再吃一块糕点,赌住你的嘴吧?
幸好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倒是不追究了。眺望窗户美景。
她直接跨上去坐着,泛着荧银光的青丝飘荡几缕,裙子扬起。
窗外,月光皎洁,暗香浮动,枝叶翩跹,万籁俱寂中寒鸦呐喊着令人发怵的哀嚎,恐吓走栖息的鸟儿,杳杳即长暮。
“我倒是未曾注意,这里夜晚竟如此好看。”她感叹道,声如莺啼,酥麻得很。
程邪不置可否。
乌悯转头,看着倚在窗户边缘的他,两人对视。
“你为什么会做侍卫呀?”
“孤苦伶仃,无人依傍,出来谋生。”
哦,孤苦伶仃?没有亲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想到小邪子,你也有呀?”
程邪看着她,眼珠像是剔透的琥珀,眼神坚定。
“我从来没了解过你的身世呢。”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也就懒得去问。
“话说,小邪子。”她语气意外温柔,嗓音有些低,歪着脑袋,依靠在他的肩膀,试图贴在他的臂弯,但没有得逞。
行吧,肩膀就肩膀,她不稀罕也不挑剔。
她继续补充刚刚的话,笑容可掬,秋日的凉风吹散了盘绕心间的雾气:“我接下来要走的路很危险,你要帮我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轻笑一声,诱人的声音穿过冻飚,漫过枝叶,散落在苍穹。
“你说的昂,不许反悔。”她冲他笑靥,眉眼弯弯,梨窝微绽,把纤细白皙的手放在他眸前:“拉勾勾。”
程邪骨骼分明的手牵上她的尾指,他神色淡然,眼神笃定。
拉勾,誓死不变之言。
不知聊了多久,她便乏味的去休息了。
她在被窝里,大冷天的,脊背却冒汗,她似乎很难受的在隐忍着什么。
乌悯做梦了——
雾霭弥漫,她站在风雨如磐的来势汹汹暴风中,身上衣服单薄,如同几缕纱布,任由大雨滂沱。
朦朦胧胧中,她翩跹起舞。
轻盈的舞姿,曼妙的身躯,纤细白皙的指尖触碰着水滴,一切冷意向她迎面而来。
她狼狈至极,骤雨袭击,降落在她冰冷的身躯,干燥的青丝,单薄的衣裳,可细看她眼眸,里面似小舟般载满了东西,是无穷无尽都怨气还有永世不变的不屈。
满园不开花,只有泥潭。
此刻,鞋底和裙摆沾染上肮脏的泥巴,她的心脏好像被藤蔓攀爬缠绕住心脏,刺的她生疼。
他们强迫她在雨中跳舞;
他们威胁她在狗窝里叫;
他们抑遏她的吃穿住行。
据他们说,她不配居住在好的环境,所以她只能在猪笼边,日日伴随着猪叫声入睡。
更多更多的事情……
她睁开眼,眼睛朦胧。
揉了揉额头,呵,又是这个梦。
居然已经可以看清一个人的面貌了,真是稀奇。
依稀记得,他从氤氲雾霾走来,目光锐利,似乎有把她碾成肉渣的打算。
她打了个寒噤。
看来得尽快在那个老东西身上夺回玉佩,不然事情可就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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