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是谁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钟灵一夜没有好眠，天蒙蒙亮就跑屋顶上放飞了鸽子。
信鸽在天空中翱翔出自由的弧度，钟灵望着望着，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对不对。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钟灵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翻身下了屋顶，整理好自己如往常一样去到陆谌那伺候他起床。
钟灵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便乖乖在门口站了。
“钟灵？”陆谌到底警惕，熬了大半宿钟灵的气息一挨近还是能揉着眼睛从塌上露出个脑袋，“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钟灵刚犹豫着要不要敛了气息火速消失，陆谌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抬头才发现床上那个也正紧张着，不由得失笑。
“我又不吃人”。
陆主事起了床，早膳很快就送了来。钟灵单手伺候已经很熟练，陆谌换好衣服过来，钟灵已经布好菜。
“钟灵坐下吃饭。”
钟灵应了是，只是目光不住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飘去，犹豫着不知要如何开口。陆谌一口咬掉半个馒头，口齿不清地解释：“你吃你的，沈墨回纪大夫那带药粥过来，”陆谌翻了个白眼，“那老头列的忌口比他能吃的都多，不如他自己带了。”
陆谌话说到这份上，钟灵只好贴边坐下，小口小口地跟着吃饭。他被陆谌罚过不吃菜之后再也不敢只闷头吃饭了，但也仅限于在他面前的两道菜，绝不会往前伸一点筷子。陆谌边吃边注意着变幻他门前的两道。
“一会我进宫去，”陆谌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里外两个人都听得到，“沈墨回，你有什么要对沈昱臻说的吗？”
沈墨回忙道：“回主上，属下没有。”
陆谌点点头：“行，那一会纪大夫过来，他给你上药给你医嘱，说什么你听什么就行——尤其记得，不许离开。”
沈墨回想说这不合规矩，暗卫是不能看大夫的，他刚张张嘴，陆谌一个眼刀扔过来，看着他眯了眯眼。
沈墨回咽了回去：“……是。”
陆谌边吃着边交代了几句钟灵白日里的安排，着重强调了不许随便跪要按时吃饭，尔后又凶巴巴地一通威胁，钟灵都认认真真地一一点头应了。
冯年禀“陆主事觐见”的尾音还在半空中，沈昱臻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下来。陆谌迈进殿上看到火急火燎的小皇帝先挑了挑眉。
沈昱臻的疾行不由得顿住，十七岁的帝王低下头，站在陆谌几步远的地方恭敬地叫了声“哥”，尾音里辗转了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陆谌莫名觉得欢乐，再也崩不出自己的严肃，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沈昱臻瞬间笑出小虎牙。
“今天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待他凑近，陆谌先发制人，嘴上问着手也没闲着，自然地抚上沈昱臻的肚子，输着内力给他揉肚子。
陆谌前一晚内力消耗着实不少，但他除了感觉困到死，倒是没太有什么多年功力功亏一篑的惋惜感——他深信他现在出去打架也是全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沈昱臻不知这内力的金贵，乖乖站直任他揉，眼睛亮亮地。
“没有不舒服，谢谢哥。”
陆谌应了声，又运转了几周确认无虞后才松开手。沈昱臻引着陆谌一路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巴巴地看着他，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想问又不敢问。
陆谌“噗呲”笑出声，手撑在身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放心吧，沈暗卫还活着。”
沈昱臻眼睛一下子亮了。
陆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挑挑眉道：“沈墨回到底是什么身份。”
闻言沈昱臻一惊，陆谌也不着急催他静静地看着他，沈昱臻咬咬牙，视死如归地站起身然后“扑通”一声又重重跪了。
陆谌眼皮一跳。
“哥，”沈昱臻手边没有顺手的东西，索性就把腰带解下来，高举过头顶，“哥，对不起，我、我不能说……您打我吧，对不起。”
陆谌瞪大眼睛看着他，顿觉哭笑不得。沈昱臻请罚的话还在继续，陆谌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弯腰给他扶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又没让你怎么地，这一个两个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可得给你们都板板。”
沈昱臻听不懂这一个两个是指谁，但还是顺着陆谌的力道慢慢站了起来。陆谌接过他手上的腰带，俯身给他系上。
“这事我既然插手了，肯定会管到底，”陆谌掐掐他的脸，“不想说不用跪，你哥我没那么霸道。”
沈昱臻还在禁食，陆谌也不好刚来就走，左右一思量就决定陪他批会奏章。沈昱臻听此眼睛都亮了，搬了好几摞下来，跟着陆谌坐在台阶上看，间或往陆谌身边凑。
陆谌原本在闭目养神，感到沈昱臻的小动作禁不住笑了。他把沈昱臻揽到身边，让他跪坐在地上背靠着自己，一边用内力给他揉着肚子，一边笑着问道：“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这个姿势几乎是把沈昱臻整个人都圈在了陆谌的保护范围里，沈昱臻记事以来还没有谁与他有过这么亲密过，当即微红了眼眶，声音不自觉更加乖巧：“有的。”
陆谌把头垫在他肩膀上，“嗯，说吧，哥听着。”
沈昱臻从那摞奏章上拿了最上面几本：“哥，这有几本有关天策将军的。”
“叫他‘顾衡哥’就行，”陆谌打了个哈欠，顿时兴趣缺缺，“不听命令、把人扔水里、上刀山下火海——他又干了哪件事。”
沈昱臻摇摇头，表情有些微妙。
“不是参天……”沈昱臻顿了下，“……参顾衡哥的。”
“是有个人一直跟踪顾衡哥，监军写奏折来想让暗夜营处理下。”
陆谌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有人跟踪顾衡？”陆谌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没直接埋了？”
沈昱臻摇摇头。
陆谌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怎么还转性了，”他想了想，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让暗夜营处理——那人是暗卫？”
沈昱臻点点头。陆谌顿感无言。
“老狐狸可真会算计，”陆谌又把头靠回去，嘴上不忘谴责着，“放那吧，顾衡真要看不惯自己会收拾的，他还能忍的话就别给他添乱子。”
“顾衡那个人啊，小气到不行，你替他报仇他都觉得你是在跟他抢人头。”
陆谌话是抱怨，尾音却在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似乎提起某个人令他整个人都欢快起来。沈昱臻低下头，小小声问道：“哥和顾衡哥关系很好吗？”
陆谌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和顾衡之间，用不上‘关系好’这样的词，”
“顾衡那个人，心狠手辣，锱铢必较，而且从小就对一切都兴趣缺缺，性子淡极了，我认识他二十年，他就在意过三个人。”
陆谌扒拉着手指头，“师尊，师父，我。”
沈昱臻张张嘴但是没有问出口，陆谌似乎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
“安啦，你师父没事的——起码顾衡不会让师叔在他看顾范围出事的。”
“顾衡虽然人死面前不眨眼，但是帮师叔是我答应师父的，所以顾衡一定会帮到底。”陆谌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有，你要像相信我一样相信顾衡。”
此时沈昱臻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因果逻辑，直到后来见到当事人才终于明白这个人的逆天设定。顾衡对陆谌所有揽上肩的责任全部无条件接收到自己身上，并且从不阻止陆谌爱心泛滥对外大发好人卡。对幽冥双公子而言，顾衡心如磐石，但异常好攻略，只要陆谌点了头允了诺，顾衡就算一点感情都没有也能遵守下去。
正是算计了这一点，明明两个人都更擅长对方的领域，帝师还偏偏安排了陆谌来盛京。
陆谌想也不用想，不和他扯上关系，顾衡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陆谌心里吐槽着帝师，心里不由得也给那个小暗卫鞠上一把泪。
然而眼下陆主事并不知道，未来他为林轻言深表同情的日子还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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