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粗鄙
这一晚，鱼薇薇睡的并不好，朦朦胧胧的一直做梦，梦里前世的今生的很多景象穿插来去，最多的除了前世爷爷奶奶那两张慈祥的脸，就是顾潇然的脸，微笑的，讽笑的，苦笑的，似笑非笑的，还有那日在清河府的药庄里，他半倾着身子让她帮他戴簪子的样子，一遍遍的在梦里来去。以至于早上天不亮，她就被乱糟糟的梦扰醒。
“小姐？”
自从上次鱼薇薇自己折腾自己生病之后，阁楼里的丫鬟轮番晚上值夜，今日夏红守夜，鱼薇薇里面一有声音，她便从外面进来，关切的问：“小姐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鱼薇薇脸色略带疲惫，微微皱着眉头：“没有，我就是睡不着了。”她起身下床，夏红立即拿来一旁的衣服给她披上。
鱼薇薇问：“太师一般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见他。”
夏红说：“太师每日四更出门，有时下午会回来，有时要忙到很晚，太忙的时候也会住在兵部，时间上，下官并不好说。”
鱼薇薇眉心紧促：“石统领呢？”
“刚换岗去休息。”
“那等他来了请他过来。”
“下官明白。”
鱼薇薇瞧了瞧泛黑的天色，距离天亮估计还要一个时辰，但此时清醒，已经再难入睡，要等到太师有时间，总要找些事情消磨。
她回到屋内，进行简单的洗漱，穿上轻便的衣服，坐在桌边开始拿了纸笔，又把几只装满珠玉碎片的木盒子抱了出来。这里的珠玉是从北通巷那边的院子里拿过来的，都是顾潇然原本送来的，什么样的都有。自然，元太师不可能想的这么周到，这些东西是石大林拿来的。
鱼薇薇一边描画了个复杂的腰带样式，一边挑选适合编制的玉片和小珠子。
根据以往经验，串珠子是最能忘记烦恼，打发时间的事情了，可这一次却效用大打折扣，她串了许久，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是下意识的想好多事情，她坚持着继续串，串了大约两个时辰，天大亮，姜氏又带着新的糕点来瞧她。
姜氏每日都要花几个时辰在鱼薇薇这里，然而鱼薇薇真的无法拾起太多好感，姜氏也并不介怀，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鱼薇薇做事，为了怕打扰到鱼薇薇，她还专门坐的离得远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夏红前来汇报：“小姐，石统领来了。”
鱼薇薇一顿：“他不是才换岗吗？”这才两个时辰多点，四个小时过，竟然又来了？
夏红说：“石统领每日一向只休息两个时辰。”
鱼薇薇抿抿唇，没说什么，把手上的东西放好，到了门口，就看到石大林躬身立在廊前的台阶下，“不知小姐有何事？”
鱼薇薇说：“我要见太师，你帮我协调一下时间。”
“是。”
鱼薇薇又问：“最快什么时候？”
“这两日太师有事，最快也要等到六月初五的下午。”
鱼薇薇说：“好，就六月初五的下午，烦请石统领帮我协调好。”
“属下遵命。”
一直候在一边的姜氏走过来，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锦儿，你要见太师？”
“嗯。”
“为什么呀？娘的意思是，你有什么可先跟娘亲说，或许娘亲能帮帮你。”
“是吗？”鱼薇薇看向姜氏，“我要找太师的事情，就是这府里其他人都做不了主的事情，夫人真的可以？”
不是鱼薇薇小看人，也不是要打击姜氏，实在是这府上的人，全部屈与太师的威严之下，整个府邸没有一个人不怕太师，而姜氏，更是远远看到太师过来就浑身颤抖的人，怎么帮忙？
姜氏脸色有些不好看，表情也讪讪的。
鱼薇薇瞧她眼底有一丝受伤闪过，反思自己刚才那句话，觉得说的的确伤人，禁不住把声音放的轻柔，“也不是你的错，在这太师府，夫人能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话一说完，皱了皱眉，鱼薇薇觉得她这话安慰的力度基本没多少。果然就看到姜氏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都怪娘没用……”
“……”鱼薇薇默了默，终究每日看她热心亲切的关照爱护自己，除了不能违背太师之外，姜氏真的对她很好，而在身份上，自己又是她的“女儿”，这连日来不理睬她，姜氏都不曾有任何抱怨，这样说来，倒是自己的不是。
鱼薇薇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
姜氏不敢置信的看着鱼薇薇，见她眼中柔意，激动的回握住她的手说：“只要你认我这个娘亲，什么都不重要。”
鱼薇薇含糊的点了点头。
喊一声娘，她心里终归是排斥的。
姜氏眼底有些失落，却没有失落很久就恢复如常，只要女儿在身边，她有很多时间，慢慢让她认可自己这个母亲。
接下来的几日，鱼薇薇做着编玉的腰带，除了第一日的急躁和不安之后，反倒定下心来，只是她心里思念顾潇然，这几日却不会想着再去见他。
她感觉，顾潇然有心事，而且那种心事还是不想告诉自己的，她很想问他，可她知道，他如果想说就会说，如果不想说，自己问也是白问，他还是不会告诉自己，就算说了，也是不情不愿，到最后还是自己心里纠结难受。
只是在这阁楼鸟笼一样的地方，她却也是待不下去的。
做了两日编玉的腰带后，鱼薇薇带着夏红出了门。
鉴于上次的经验，这次鱼薇薇吩咐石大林换了便装，只让几个人在暗中跟着，婢女也一个不带，只随身带了夏红，坐着朴素简单的马车上了街。
可上了街之后，却有些迷茫。
不去逸仙居去哪儿？
她那间首饰铺子收拾了大半，然而她现在也一点不想去，至于北通巷，更不想去。任由马车随意游荡了半个时辰，鱼薇薇叹了口气，“去飘香小筑瞧瞧。”
车辕上，石大林并不意外，说：“是。”
此时这里距离飘香小筑并不远，石大林转了个弯进入巷子，不一会儿就到了。
鱼薇薇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该不该敲门，本来是躲着不想见顾潇然，又好奇他的心事，所以想来找太傅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可万一顾潇然也在里面，碰上了要怎么解释？
她一犹豫，索性不想进去了，转身上了马车，正要走，却见一辆马车从对面过来，也停到了飘香小筑的门前，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手上握着一柄折扇，随着男子迈步往飘香小筑走去，扇子唰一声打开。
鱼薇薇眼尖的发现，那扇子上的扇面竟然就跟自己当初在清河府的墨宝斋里买的一模一样。她记得顾潇然说过，这幅扇面，只有一个真迹，是在华云那里，那么这个人手上的也是赝品了？
小厮径直上前敲门，鱼薇薇顺着车帘的缝隙瞧着，听到那男子说：“顾潇然那小子当真是大手笔，明明在这种地方还有这样大面积的宅子，上次见他的时候居然跟本公子说没银子？果然是喂不熟的狼崽子，想当初养在咱们顾家的时候祖父教导他可没少花银子，如今有了点本事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厮低声说：“公子小声点，要是被老太爷听到了，您今天这趟可就白来了。”
那公子立即住了嘴，只是脸上可不好看的很，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家不会，非要住在那狼崽子的院子里……外面的人知道的说是那狼崽子居心叵测，哄了老爷子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的小辈们不孝顺！”
正在这时小筑的门开了，那公子满脸堆笑的带着小厮走了进去。
鱼薇薇心里好奇，却没有问出声。
倒是石大林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说：“那是太傅家长房嫡子，顾临然，太傅顾家不知为何，子孙多不肖，从第二代开始就没有成才的，到了顾临然这一辈，除了顾公子之外，其余人要么是纨绔子弟，要么天赋欠缺，成绩平平，太傅为此事痛心疾首，这也是太傅退出朝堂的主要原因，只是圣上感念太傅培育恩德，再加上一些别的缘故，不愿放太傅回乡，所以顾家才在京城生根。”
鱼薇薇捕捉到了石大林说的这些话的关键点——圣上留下顾家，还有些别的缘故，什么缘故？
然石大林不明说，想必她问也得不到答案。
只是鱼薇薇也没说走，马车就在飘香小筑不远处的巷子里停了一阵子，不一会儿，那公子就出来了。
被半推半搡的赶出来的，顾临然脸色难看的像是吞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气急败坏的很。两个驾着推着他的人将他退出门外，啪一声把门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顾临然气的脸色阵青阵白的，大骂道：“瞎了狗眼的奴才，我可是顾家大公子，你们敢这样对我？就是你们那主子顾潇然见了本公子都得低头哈腰，你们是个什么玩意儿？狗都不如的东西——”
鱼薇薇皱了皱眉，好歹也是顾太傅的子孙，竟然这样……粗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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