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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海东青


“你要我做什么?”。

“只需将你变化了容貌,更名为屈竹生,去聚古轩找谷霁祥,他便会留下你”。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滴水不漏,我需要这个人的详细资料。

“屈竹生是赤鹰帮青梅竹马中的老三,多年前突坠悬崖、销声匿迹,江湖传闻其已疯傻、武功尽失,谷霁祥曾受此人大恩,只消认出你来,定不会坐视不管”。

“万一他也装傻呢?”。

花依藤稍加思索:“……又不止他一人在,你故意丢出信物,不怕他不认”。

人都疯了,怎么还会保留有信物?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皆因疯傻才可搪塞过去,纵有千般疑忌,又如何问得明白,但有一分相信,他便不能将你怎样,谷霁祥干的勾当虽令人不屑,但有恩必报,也得利于此而立足江湖,断不肯自毁声名”。

“不是有个老头子要来吗,他好象在帮中的地位更高,万一看出了破绽,发现手下出了奸细,说不定会连累到你姐姐?”。

“一枝凌霄贺令梅,青梅竹马中的老二,这老头子本是爱洁之人,你装扮污浊些,他唯恐避之不及,那会瞧上一眼,相反,你越是忌惮,越是警醒,自会时时留意、处处小心”。

贺令梅的梅、屈竹生的竹,青梅竹马中已有了两位,如果把马玉娇的马再算上,还有一位是谁?。

“一天云絮白,两色杨柳青”花依藤吟了两句诗:“我只知此人名叫杨柳白青,行踪诡秘,专管帮中刑事,于狠辣著称,我只愿一生不与其相见才好”。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一脚踏上了鬼门关,吉凶难测。

“随我走吧”。

她又戴上斗笠,喊小春进来收拾房间。

小春看见我,眼睛瞪得铃铛似的:“你这偷儿,孙猴子么?从那里蹦出来的?”。

我指指窗户,故意大口喘气,谎称自己追了半天贼,还警告她说以后不能再叫我偷儿了。

“叫了又怎样,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裙,拍打上面的脚印,心疼的说:“好好的踩了这许多沙子,这贼人当真可恶”。

河沙!难道是陆元麒?昨夜就是在河湾把他打昏的。

花依藤不露声色:“小春,打扫干净了就锁了门窗,去那个地方等着,事情办妥了自然会找你”。

小春答应了,花依藤便让我跟她走,边走边说:“必是王府之人干的,为了让我误以为进了贼偷,还顺手拿了些首饰珠宝”。

“他们在找什么?”。

“我也不明白,倘若要动赤鹰帮,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凭他们在江湖中的眼线,虽不能将本帮一举捣毁,但亦可大伤元气”。

既然知道不足以与官府抗衡,为什么还要现出金鹰大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花依藤叹了口气:“赤鹰帮日益受百姓拥戴,如今又要夺金樽、安黎民,早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迟早有一场恶战,老帮主的意思是索性亮出名头字号,正其道,收人心,以成覆舟之势”。

她神情略显无奈,好象并不太赞同这种做法。

我有些紧张,左顾右盼:“小春一个人不会有危险吧?”。

“我已安排她去小院与胡姑娘会合,互相有个关照,你且放心,眼下忠亲王被金樽与刀兵图搅的焦头烂额,无瑕顾及其他”。

她嘴上说的轻松,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离开了倚红馆,花依藤似乎有意的带着我在城里东逛西逛,吃了早茶、买了布料,取了在凤意阁定制的香粉、胭脂,等到日上三竿,又说要去萃华楼品尝那儿的素斋。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两腿发软,她吃饭,我站着,她买东西,我抱着,整整一上午,就赏了我两个烧麦。

虽然她不停的向我使眼色,暗示后面有人跟梢,但我觉得这是在变相的惩罚,谁让我擅自闯入她姐姐的房间呢?

前面就是萃华楼,门口停着厢轿、马车,看来有大户人家光顾,花依藤瞟了一眼,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等进到里面,本该人流如梭、座无虚席的大厅里却仅坐着廖廖几个食客。

没有人大声喧哗,都在默默的低头吃饭,偶尔小声交谈几句,或者看一眼通往二层的楼梯口。

那里站着四个手握刀柄的官兵,银盔银甲,木雕泥塑一般面无表情。

趁着店伙计来倒茶水的时候,花依藤向他打听:“小二哥,请问是李琅语李大人在楼上待客么?”。

那伙计躬身说:“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李大人专门宴请忠亲王爷和五格格,一来是替格格压惊,二来是定下迎娶之日”。

“五格格来了吗?”。

我抢着问。

那伙计摇头:“李家老爷和夫人在楼上等候多时,李大人已亲自去迎”。

花依藤笑着看我:“你不懂女儿心思,这时怎能着急忙慌的,自然要三请四请才肯扭扭捏捏的来”她又问:“谈婚论嫁为何不在王府?明明刚遭了劫匪,不怕再生事端么?”。

“姑娘又有所不知了,那些人昨日刚失了手,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连犯事,至于为何要选在本店么?”

那伙计满面红光:“五格格最爱吃本店的葱烧海参和荔汁羊排,李大人自然要合其心意不是?再者这桩婚事是忠亲王爷指定的,两家早已换过了庚谱,按习俗今日男方要到女方家中过文定、过大礼,对头商量日子,但这事还不是由他们自个儿说了算,咱们跟着沾沾喜气也就罢了,那挑得出理来?”。

正说着,楼上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木头碎裂声,仿佛很多人同时“嗵”的跳到地板上,女人们尖叫起来,楼梯口的银甲兵随即抽刀冲了上去,“嘣嘣”弩响,闷啍过后,有人相继栽倒。

就象扔了几袋子面在头顶,震落了层层灰土。

楼下的食客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赤膊大汉提着滴血的鬼头刀踏阶而下,边走边吼:“赤鹰帮心明眼亮,㨄桌不摔盘子碗,各位都是见过面的,有家有业,爹娘儿孙,趁早回去吧”。

所有人都慌了神,和伙计、掌柜的一起碰桌子、踢板凳的向门口跑去,花依藤低声说:“咱们也走”。

出了萃华楼,外面已经聚拢了人群,个个伸长了脖子往楼上张望,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我的爷呀,又是赤鹰帮,冲谁来的?”。

“银甲骠骑队,李琅语李大人”。

“必是为了那双兽流金樽,看来传闻不假,那宝物是在忠亲王手中没错了”。

“自然错不了,我听说皇上已下旨命忠亲王将九州刀兵图和金樽一并上缴,还派了大内侍卫前来押送”。

“那与李大人何干?就说结了亲,成了额附,老亲王也断不能为他抗了旨”。

有几个丫环从萃华楼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跪在街上“老爷、夫人”的一通哭喊。

人群中一声冷笑:“这事未必与李大人无关,赤鹰帮的好汉劫富济贫,原只对那些铜臭熏天的奸商劣绅们,李大人家境殷实,原是祖上的产业,谁也眼热不得,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派兵毁了斜八里的田地”。

此言一出,数人“哦”了一声:“不错,根节确在此处”。

有人急着问:“到底是为何?快说来听听”。

“半个多月前,这李大人以找矿为由,将斜八里山的一处坡田圈了十余丈,深挖数米,将那土石投入窑中锻烧,听说竟炼出无数金沙铜铁,想是不曾入了公用,留为己私”。

我忽然明白了,那斜八里山就是探测飞船爆炸的地点,牛角金男死后,躯体溶为金水,一定是冯春蕾让李琅语用这种办法提取金沙,用来制造银毛赤目精。

而交给马长生的也是这批金沙,所以那些金狗才会追到城门口,以此推算,双兽流金樽里也含有与金沙相同的东西,或者说是纯度更高、能够用来修复金人身体的物质。

王府的亲兵很快赶来了,将众人驱散开,弓箭手个个就位、蓄势待发,忠亲王一马当先,奔到楼前,后面紧跟着忐忑不安的李琅语和五格格。

忠亲王端坐马鞍,声若洪钟:“贼人猖狂,本亲王已到,还不快快出来受降”。

一个人从二楼破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尖嘴猴腮,手里单刀顶着个老头,那老头五十开外,衣衫不整,发辫松散,但神情不乱,眼中毫无胆怯之色。

花依藤在我耳边说:“这便是李冠英了,李大人的父亲”。

这老头真不是盖的,假如换了别人,也许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持刀人哈哈大笑:“忠亲老儿,你倒是威风的很,这般阵仗,是要唬爷爷么?实话告诉你,今日爷们儿要是拿不到那器物,刀刀见血,将这两个老不死的剁为肉泥,我们甘心陪着死”。

说着话,刀锋一挑,将李冠英的左耳齐根削了下来。

血流如注,李冠英疼的浑身直抖,却愣是没吭声。

李琅语却撑不住了,这个平时处变不惊的少年将军跳下马来,几步冲到忠亲王面前,“扑通”跪倒在地,磕头不起。

忠亲王跟他说了句什么,一挥手,几个亲兵连拉带拽的把他拖了回去,五格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在他身边轻声劝慰。

“休要动手”忠亲王厉声说:“赤鹰帮打着赈民济苦的虚名,竟用如此手段残害一名老人,把那道义二字置于何处?金樽确在本王手中不错,但为了绝尔等小人之心,本王早已将其毁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怕利刃之下是本王的爱女椘云,本王也无力回天”。

持刀人一愣,既而大怒:“老匹夫,你用这套说词骗了狗皇帝,又想糊弄爷爷,是欺天下无人么?也罢,先宰了这老东西让你见见直章”。

那个赤膊大汉突的从旁边转了出来,一脸煞气,双手握柄,慢慢举起鬼头大刀。

脑袋被按在窗框上的李冠英忽然声嘶力竭的喊:“……语儿……无需悲戚……日后好好追随王爷,为人有度、行事有方,要对得起李家列祖列宗……”。

众人不禁暗翘大拇指,对这位李老爷子肃然起了敬。

李琅语已面色惨白、几近昏厥,五格格也一起跪倒,恳请阿玛以人为重,先救了李家二老再说。

花依藤远远的望着这位即将崩溃的少年,脸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李大人是个众所周知的孝子,若是双亲发生不测,他怎能承受得住?”。

她悄悄将手伸进袖筒,不知是要拿铁牌还是峨嵋刺,但犹豫了一下,又抽了出来。

刀锋扬起,在阳光下闪耀,众人都侧过头去,于心不忍。

“且慢”忠亲王猛的喝止:“你们要那金樽无非是贪图钱财,本王愿以黄金千两来换李老夫妇性命,还可保你等全身而退,但若痴心妄想,执迷不悟,本王也只能愧对语儿了”。

这大概是他的终极底线了,等于向对方服软,一句话而言之:丢了皇家的人。

楼上的绑匪商量了片刻,让忠亲王先拿出点诚意来。

我小声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还以为他们非金樽不取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金樽向来由秋风堂负责,哥哥虽已退出,但断不会让白水堂接手”花依藤知道我不明白:“这些人是白水堂的大捆,专向巨商富贾下手,听说近年来越闹越凶,却不想行事如此偏激,如此下去,赤鹰帮只怕毁在他们手中,唉……天下皆贫,又岂是一江湖帮派能够周全的”。

那边李琅语唯恐父母再受伤害,主动又加了二百两,当下派兵去李府传话,限一个时辰内凑齐。

王府这边也开始行动了,以最快的速度抬来几口沉甸甸的木箱,在萃华楼的门口一字排开,掀开盖子让楼上查看,码放整齐的金块顿时引起围观人群的齐声惊叹。

“忠亲老儿,命人大开城门,待我兄弟将金子押运出城,发出平安讯号,便将这对老夫妇还你”持刀人忽然向李冠英抱拳一躬:“老爷子,多有得罪,要知你是如此硬气之人,原也没必要留下一只耳朵,但咱们做的是这种买卖,以心狠手辣怯人肝胆,你老再委屈片刻,稍后咱们就两便了”。

话说的很明白,割你耳朵就是为了吓唬人,但你没吭声、没求饶,没吓尿了裤子,是条好汉。

接着三人消失在窗前,直等李府的黄金送到后,那赤膊大汉才和六七个刀手从萃华楼出来,打了个唿哨,街巷里立刻有人响应,赶来了骡车,装好木箱,除了那个赤膊大汉以外,全都跟着走了。

又过了半多个时辰,云层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厉的鹰唳,一只纯白色的猎鹰俯冲下来,在楼顶盘旋数圈,一头扎进破窗里。

那个持刀人再次出现,肩上蹲着正在梳理羽毛的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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