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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倚红馆


风声骤停,就象钻进这头的抽屉,被那头拉出去一样,我感觉自己身下是片冰凉潮湿的土地,手里牵着一个同样冰凉潮湿的小手。

眼前的景象慢慢从模糊到清晰,屋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弯朗月和满天繁星。

“你……你眼睛睁开了吗?”是胡立菁颤抖的声音:“你看一眼……看一眼咱们在那儿?”。

我坐起来,身上刷的滑下一层土,呛得自己咳嗽个不停。

这是片稀落落的枯树林,遍地荒冢墓碑,有几处稍大的已经被挖开,棺木朽烂,白骨喧天。

我们俩竟然躺在一个坟地里,冷风嗖嗖的刮过,魂幡“哗啦啦”的响。

当胡立菁看到这一切时,出乎我的意料,她并没有过分惊恐,而是转身给了我一个大嘴巴。

“笨蛋,太笨了你,活该拿你作实验……”。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这才明白冯春蕾为什么笑的那么神秘,其实她自己回来一趟不就都明白了嘛,用不着拿我当这个马前卒。

“来就来了吧,干嘛打人?要不咱俩先在清朝玩两天,不急着回去,让她们也回不来”。

机会难得!我忽然有点兴奋,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这肯定是那姓冯的出的馊主意,她根本不确定穿越回来的具体时间,她把咱们都骗了”胡立菁气的直拍胸口:“小郡主也是糊涂,怎么就听信了这个女人的鬼话?”。

她缩着脖子张望了一下四周,忽然问:“石头呢?”。

在几秒钟的对视后,她猛的跪倒在半人多高的坟坑里连刨带挖,如同疯了一样,直到累的抬不起手来,才怔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来”她梦游般的神情恍惚:“石头不见了,咱们回不去了……”。

我不敢置信,幽灵似的在坟地里找了半天,终于失魂落魄的回来,见胡立菁仍然呆坐着,就伸手搂住她肩膀,她的头立刻埋进我怀里,无声的哭了会儿,忽然挣扎着起来,辨认了方向,踩着露水向东边黑乎乎的村庄走去。

“别乱跑”我拉她:“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什么状况都比呆在这破坟地里强”她甩开我:“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去忠亲王府找当时的小郡主,想尽一切办法也得说服她,反正是回不去了,先救了她阿玛再说”。

那有这么容易,堂堂的亲王府是随便出入的吗?还要跟小郡主说什么抄家灭门之事,被乱棍打出来就是轻的。

胡立菁却不管不顾,一副直言赴死的样子。

“可是……总得换身衣服吧?”。

她还穿着束腰外套和七分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坡跟小白鞋,这打扮别说去忠亲王府,连一条街都走不过去。

被人围观的下场,就是把捕快招来。

“那块翡翠还在你手里吗,不会也丢了吧?”

翡翠还在,被手心里的汗捂得温热。

“还是小郡主有良心,把它收好,咱们在这儿能不能活下去就全靠它了”胡立菁摸摸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我先用这个换两身衣服和吃的,你头发也得剃掉,这可是清朝,你不想在这里蹲班房吧?”

“我这……”我摸着刚刚精剪过的脑袋,心里恨的直咬牙。

眼看就要走出枯树林了,小村庄遥遥在望,头顶忽然响起“呼呼”的翅膀拍打声,灰暗的云层里飞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轰”的砸在水田里,月光下,一个鲸嘴蛇尾、两条虎腿的怪物挺身而立,慢慢拢起双翼,一步一个坑的走向最近的村屋。

这怪物足足有卡车那么大,移动时震的地皮直颤,离房屋还有几米远的时候,低头冲过去,拱破土墙,张开铲车般的大嘴,咬住尖叫逃窜的村民,再仰头咽入腹中。

这场景就象一只麻雀在啄食四散的昆虫,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村民们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我和胡立菁躲在树丛后,心惊肉跳的看着它追上最后一个男人,一口吞下,然后仰天长啸,腆着笨重的肚子,振翅飞向天空。

“……我的妈呀”胡立菁吓的浑身瘫软:“什么怪物能一口气吃掉这么多人?”。

“冷静,冷静”。

我尽量保持着深呼吸,心想是不是穿越出了问题,使的劲有点大,回到了史前世纪?

半空中猛的亮起一道闪电,随即“咯啦啦”的响起闷雷,两个菱形的光点分开,其中一个拖着条尾巴向更高的地方飞去,最终被黑暗吞没。

不明飞行物!我期待了半生、却从未目睹过的东西终于出现了,而且是在一场令人恐惧的杀戮之后,是外星人释放的怪物,还是怪物就是外星人?。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彻底的寂静,只留下残破的房屋和遍地狼藉。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敢走出树林,麦田里到处都是两米长、一米宽的四趾脚印,仿佛超大的鸟爪。

我捡了些短褂、布鞋和几个硬梆梆的窝头,胡立菁甚至从炕洞里翻出了个钱罐,虽然只有半吊钱,不过也能应付几天了。

顺着田埂就上了大道,我们假设这里就是苦水井,凭着印象往城市方向走,一路上人烟稀少、土地贫瘠,到了城门口天都快黑了。

城墙下有躺着的乞丐,头上插草标的孩子和妇女,守门官正蹲在树萌下吃西瓜,哨兵们呵欠连天,看都没看我们俩一眼。

为了不引人注意,胡立菁故意在脸上抹了层泥沙,我也用镰刀勉强刮光了头发,戴了顶用兽毛做的乌毡帽,一对乡下的小夫妻打扮。

“原来清朝是这个样子的”胡立菁新奇的到处观望,躲着迎面驶来的骡车,一个劲的叹气:“跟电视剧里完全是两回事嘛,就没条象样的路,坑坑洼洼的,一股牲口的粪便味”。

正说着,一脚踩到骡粪上,捏着鼻子在石头上蹭。

“这年头有匹骡子就相当于咱们的凯迪拉克”我顺嘴胡说:“小康人家才养得起,大鼻子的五菱宏光在这里最多只值一条腿”。

“有那么贵吗?”胡立菁不信,忽然格格的笑了起来。

我毛骨悚然的看着她,怀疑她精神出了毛病。

“这下你可彻底踏实了,没人能找得着你,躲债成功”。

她竟然还有心情幸灾乐祸?不知道我们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刘远浩说的没错,这女人就是没心没肺。

街铺旁有个包子摊,肉香扑鼻,我啃窝头嫌剌嗓子,难以下咽,求着她买了四个,趁她掏钱的时候,我向小摊主打听忠亲王府怎么走。

“前面右拐,直行,见着两个大石狮子的就是了”那小摊主看了看我们,好心劝告:“王爷府等闲人靠近不得,两位若是非亲非故,还是莫要去寻晦气的好”。

“有教,有教”我握拳谢过,又问:“五格格还在府上吗?”。

我不知道现在是小郡主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所以用了个“还”字。

那小摊主一愣,笑说:“瞧你问的古怪,五格格尚未成亲,不在王爷府又能住在那里?只是听说不日就要出阁,这自然是大喜的事情,五格格知书达礼,相貌端正,又有一身武艺,和那李副官正是天作地合的一对好姻缘”。

“你说的李副官,可是李琅语李大人吗?”。

“正是此人”。

“那李副官身边有没有一个叫花依藤的女人?”胡立菁嘴里塞着半个包子问:“额头上有个红胎记的”。

“二位是远道而来的么?听口音就不是本地的,要提起花依藤,那可是大大的有名”那小摊主忽然眯起了眼睛:“倚红馆的四大美姐儿,她是头一位,可额头并无胎记,姑娘定是记错人了,要问她与李副官之间有无隐情,嘿嘿,那谁有能说得准,自古美人重英雄,英雄恋美人……”。

他把手掌上下一拍:“两好合一处,也是常有的”。

边上有个正在喝粥的车把式抬头说:“赵大,别胡咧咧,留神五格格听见撕了你这张臭嘴”。

车把式身旁还坐着个人,也在瞪着他。

那小摊主反而嘿嘿一笑:“五格格出门,自然是前呼后拥的,那会躲在背后听我耍嘴开心,她要真肯来我摊前吃个包子,赏我一顿板子都情愿”。

“小郡主人缘不错嘛”胡立菁挺高兴,顺手擦了把汗,弄得小脸白一块,黑一块的象棋盘。

“五格格听不见,我可声声入耳”一个温柔的女声猛的从一顶凉轿里传来,紧跟着轿子在身边落定,从纱帏里伸出一支纤纤玉手,戴着镶宝的玉镯,轻轻松开两指,掉下个小银锞子。

那小摊主连忙去捡,满脸堆笑:“不知是那位夫人小姐照顾小人的生意,这……这怕是太多了些,小人这包子全撮了堆也是不够的”。

轿前站着个小丫环,脆生生的说:“谁要吃你这臭包子,原是我们花姐姐要接济穷人的,现成的都挑了去吧,余下的银子就赏了给你”。

她叫人起轿,走了两步,自己又折回来:“你一时半会跟不上,就送去西城门,放在粥棚里便是,自有人接着……”。

说到这儿,她忽然瞪起大眼睛:“我们花姐姐说了,素日里与那李大人品茶吟诗,干干净净的很,虽恨你嘴巴喷粪,但那句美人重英雄的话却也不算胡说,还劝你多积口德,小心李大人来铰了你舌头”。

这番话立刻引来一片起哄声,不是仗势欺人吗?有些人脸上已露出不满的神色。

车把式身边的人腾的站了起来,被车把式一把拉住,又呼的坐下。

那小摊主却连连称是,一直目送到小轿离开,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一个窑姐儿,装那门子清高,眼睛长头顶上了么?人家大把大把的银子花着,却只和你品茶吟诗?反正我是不信?”。

“包不齐是在被窝里与人品茶吟诗,赤诚相见”。

众人一阵讥笑,却有人嘘声阻止:“轻声些,莫要让她听见,与她赤诚相见之人咱们可招惹不起”

又是一阵笑声,人群才逐渐散去。

花依藤怎么会如此招摇,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嘛,难道是在炒作?。

胡立菁看着来气:“原来姓冯的这么有心机,明面上好象是说两人之间很清白,其实是在暗地里向李琅语表达爱意,说我心里有你呀,重视你呀,还处处维护你的名声,呸,什么东西”。

一想到这个女人,胡立菁就没好脸色。

而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边吃包子边听她唠叨,还没走到忠亲王府,远远的看见府门外停着几顶绿呢官轿,时不时有人奔进跑出,快马来报,似乎公务很繁忙。

当值的兵丁手持皮鞭,吆喝着,不让靠的太近。

“莫近,莫近,小心鞭打……远离,远离,各自平安……”。

我被连推了两把,到了第三次那士兵扬起鞭子,瞪着我:“是皮痒了么?滚开”。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在他们眼里,五格格不可能跟我这样的人有关系,现在的她也确实不认识我。

其实这些早在意料之中,一道府门隔万里,我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对以后的事情做出预判?

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大批官兵包围王府。

我悻悻的回到胡立菁身边:“你这办法根本行不通,就咱们这破衣烂衫的,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你有把握说服小郡主吗?”。

“那现在怎么办?”。

是呀,现在怎么办?天已经黑了,我知道清朝有禁夜令,便向路人打听,伸手截住了一个扛着麻绳、挂着泥刀的男人,象个打短工的。

“只要离官府、宅门这种地方远些,坊间小道从无人管,却也别混得太晚,要是遇见了兵痞,没钱是要吃拳头的”。

我忽然认出他就是包子摊坐在车把式边上的那个人。

“我们想找个便宜点的住处,知道那儿有吗?”

那男人用小褂擦了把汗腻腻的脸:“二位是?”。

我刚想说夫妻,胡立菁已抢着回答:“表兄妹,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到城里寻个谋生”。

这女人脑子转的飞快,兄妹前头加个表字,否则不是她跟我姓徐,就是我跟她姓胡。

胡来!胡来!我直摇头。

那男人见我们俩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世道原是如此,穷人才会可怜穷人,料你们也没多余的钱财去住客栈,不如随我来吧,虽不是什么好住所,却能拦拦风雨日头”。

我们俩当然是感激不尽了,跟着他走了两条街,这男人似乎不善言辞,一路下来,就说了自己的名字:马长生!

经过一座挂满红灯笼的角楼时,胡立菁用手肘碰碰我,往上使了个眼色。

我抬起头,只见牌匾上写着三个描金大字:倚红馆!

真气派!这家妓馆看上去就非同一般,也算是街上数得着的高层建筑了,花依藤就委身在这家妓馆里,此刻正是掌灯时分,几个浓装艳抹的女人在门口倚栏娇笑、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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