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女孩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刘远浩准时去了南城，临走前安排我把坏掉的排风扇拆下来。

“这屋里也太潮了，再这样下去，这堆破铜烂铁非砸我手里，你会修吗？”。

我告诉他出门打车到电子一条街，人家修理、翻新、安装，一条龙服务。

刘远浩算了算，比买个新的也便宜不了多少，

“滚，我还是多学个技能吧”然后他就又提起了那块石头：“这个买家我总觉得不光明磊落，要是再跟肖永扯上关系，说不定会对你不利，你自己能应付吗？”。

他怕我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不行就拖，实在拖不了，也别舍命不舍财”。

没财那还有命！

如今我是悬崖边上做买卖，谁都不怕，大不了抱着一起死。

等他走后，我搬来人字梯，把满是油污的风扇卸掉，从空洞里往外望，墙那边是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要能把这块地买下来，盖个展览中心也不错”我心想：“紧挨着工业园，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少，再起动一个创作激励的项目，招揽些有名望的艺术家，边授课边拍卖，绝对赚钱”

正在意犹未尽之时，有人敲门。

我知道是安兴寺别墅区的王经理，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戴眼镜的胎记女人，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穿着白衬衣、齐膝黑裙，一身标准的职业装。

“你是……”她推推眼镜，往我身后瞟了两眼：“小刘不在吗？”她有些不高兴：“这人也真是，说好了十点整我来拉货的，他人又不在，我们董事长还等着呢”。

我问她是不是王经理，她说是。

可她怎么知道我不是刘远浩？明明只通过一次电话，并没有见过面，而她的表现又好象跟刘远浩很熟悉。

要演戏吗？好，我奉陪，我咳嗽两声：“其实……其实是这样的，王经理，虽然你们董事长对那块石头情有独钟，非它不取，但浩子觉得做为买卖双方还是应该以诚信为本，这不是约了个专家再鉴定一下嘛，这样大家心里都踏实”。

我的确在电话里提过要去做鉴定的事，但那不过是虚晃一枪，给对方吃个定心丸罢了。

“好呀”王经理笑了笑：“那我在这里等他”。

我把她往里请，让座，倒茶，又试探性的问：“你们想用什么方式付款呢？”

除了一个文件包，王经理并没带着手提箱，这不符合我向她们提出的硬性要求：必须是现金！

王经理却“嗨”了一声：“只要石头对，怎么着都行，支票、转账、银行开户，你们定”。

她想空手套白狼！这种人我见的太多了，我溜达到门口，见侧对面的仓库正在出货，碰巧带人装车的是那个大鼻子哥们，我故意大声跟他打了个招呼，意思是告诉王经理：这是我的地盘，别说就你一个女人，再多来几个也不怕！

王经理一直笑吟吟的看着我，喝了两口水，忽然柔声说：“其实跟我通话的人是你？对不对？”。

没等我否认，她已经用脚尖把门掩上，温热的胸膛贴上来，鼓鼓的顶着我：“你一定是怕我压价吧？我知道石头不在刘远浩身上，你把它拿出来让我看看嘛，品相不好也没关系，我拍张照发给董事长，让他拍板，好不好？”。

“别，别……别这样”我脑子开始混乱，往后退一步，她紧跟上一步，直到脊椎抵住后墙。

“其实我也不容易，董事长说要这块石头，我们做下属的，怎么着也得把事办好了不是？你体谅体谅我，我呢……自然也会体谅你的”

“姐，姐”我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高举双手：“这事我作不了主……你给刘远浩打电话，给他打电话”。

“你跟刘远浩不是一回事吗？别害羞呀，放心，姐不会让你累着的，这儿人多眼杂，要不你带上石头跟我去酒店吧？到时候想干什么、怎么干……都随你”。

她捏了我一把，整个人瞬间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连眉上的胎记都变的性感妩媚起来。

这种女人我并不陌生，在我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经常会遇见这种场合，心神虽然荡漾，勉强还能把持得住。

最主要的还是那二十万压在我心里，都是老中医，这方子我懂，一句话，她这碗饭我不能吃，也吃不了，一旦吃下去就得吐出更多。

但王经理显然要把我吃下去，她的身体渐渐象毒蛇似的缠上我，黏的越来越紧，我左推右挡，严防死守，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王经理恼羞成怒，忽然“嚓”的把衬衣扯开，目光凶狠的象要咬人：“再不把石头拿出来，我就喊人了，告你意图不轨，非礼良家妇女”。

“姐，姐，买卖不成，仁义在，有江湖再见的时候”

“你……”王经理态度缓和下来：“行，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说着把手伸进皮包里，没等掏出来，外面“咣”的一下有人砸门，吓的她浑身一哆嗦，我救命似的慌忙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我的救命恩人，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小个子，他瞪了我足足有半分钟：“你……你不是刘远浩”。

他左边好象还有个人，被墙挡着，小个子对那人一个劲的解释：“这就是刘远浩的家了，可他……可他不是买石头的人”。

一个稚嫩的声音回答：“是与不是，我自会问他，你走吧”。

小个子真听话，跑的比兔子都快，我本想趁这个机会把大鼻子他们叫过来壮胆，可放眼望去，对面仓库已拉门上锁，半个园区静寂无人，连鸟都没有一只。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墙后转了出来，背着手，头仰的老高，穿着蓝白相间的旧运动服，扎着个粗辫子。

她长的很可爱，鼓鼓的圆脸，说话有浓重的老北京口音，很象民国时期的旧腔调，皮肤也白，不知道抹的是那种增白蜜，小小个子，出场自带气势，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强装的，那种非要让别人看起来老成稳重的感觉。

但眼神不是假的，她自从进门就盯着我，看得我直发毛，感觉在那里见过，很面熟。

“倘若你不是刘远浩，那他在那里？”她声音很轻，说话象念白，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

我结结巴巴的说：“他……他……”。

王经理却忽然在背后吃吃笑了起来：“原来是你，怪不得它会凭空消失，闹了半天是跟你来到了这儿”。

小女孩吃惊的看着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我？莫非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王经理好象没听见，自言自语的说：“这小丫头自己误打误撞的跑来了，倒是省的我麻烦，否则我在明、她在暗，还真不好对付，只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她皱着眉头，似乎摆在面前的问题很棘手。

小女孩也皱着眉头，在等她回答。

“你好象还没搞清楚状况，刘远浩在南城，你去找他吧，这个男人跟你无关，他现在归我了”。

“他不能归你”小女孩摇头说：“除非他先带我找到刘远浩”。

王经理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世界你玩不转的，他不会轻易说实话，被人骗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男人，光胡搅蛮缠没有用，你先走，等我跟这小子算完了账再去找你”。

小女孩眼神倔强，站着没动。

王经理一时拿她没辙，咬了咬牙：“好吧，反正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等我拿回我的东西，你把人带走”。

她猛的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没等我反抗，一把泛着青光的短剑贴着滑过来，抵住脖颈。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好惹的，短剑锋利无比，深陷入肉，动动就可能划断气管。

“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决定先认怂，再瞅准时机把她打倒，不就是一个拿着凶器的女人吗？我有十成十的把握制服她。

屁股上忽然被扎了一针，双腿从麻木到失去知觉只用了几秒钟，我面目扭曲的瘫坐在地上，羊癫疯似的抽抽着。

王经理绕到我面前，晃动着手里的针管，很是得意：“小子，没想到吧？这可比美人计强多了，唉，要不是上次警察来的突然，也用不着这么费劲，东西早到手了”。

昨天她的确来过工业园，我见过她，而且是二次。

王经理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表情逐渐阴沉，忽然快步走到花坛边看了看，叫了一声，兴奋的跑回来。

“花坛里有填埋的痕迹，泥土还是湿的，你们果然藏的好隐秘啊，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可偏偏信了你那通鬼话，说什么要拿出去鉴定”。

她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

“刘远洁……你，你把他……怎么了？”

她既然知道石头不在刘远浩身上，说不定已经对他下了毒手。

“要不说你们是兄弟呢，他现在跟你差不多，象一条死狗”王经理又踢了我两脚这才再解恨，转身向花坛走去，在和门口的小女孩擦肩而过时，冷不防手腕被她猛切了一掌，短剑“当啷”坠地。

“你……”她脸色骤变，握着手腕退回我身边：“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偷袭我？”。

“你在找什么？”

王经理倒打一耙，说：“他欠我的东西”

小女孩脸若冰霜：“我信不过你”，俯身拾起那把短剑，痴痴的凝视着：“这把绿萝你是从那里得来的？”。

巴掌长的短剑，双开刃，手柄的一面镶着绿翠，看着象个老物件，应该还有一把和它能配上。

“原来如此”王经理恍然：“情窦初开最长情，实话告诉你，今生今世，你是离不开这儿了，那个人，再见也难”。

小女孩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慢慢举起短剑：“谁要听你废话，此物是怎么得来的，为何不敢说，总不能是他亲手给你的？”。

“是他亲手给我的，又能怎么样？”

“……你……你可曾听他提起过我？”小女孩眼看要哭出来了，使劲憋着。

“咳！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荒冢泪即是断情水，你一颗心里就只有那个人吗？”。

“我……”小女孩背过身去，偷偷的抹泪，抹了几肥，突然回头，眼里充满怒火：“好贱婢，竟敢糊弄我”。

说着，一步步向王经理走来。

王经理似乎不想跟她正面起冲突，提起我的后脖领猛向她推去，自己夺路而逃，我眼睁睁看着脑袋从剑锋下滑过，头皮一凉，抱住小女孩的腿，双双扑倒。

没等我感受到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眼冒金星时，肚脐眼又被顶了一下，虾米似的蜷缩着。

小女孩拎着短剑站起来，望着王经理逃跑的方向，嘴里只是轻声念叨：“……琅语，我送你的绿萝怎会在那女人手里？……”，她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我又岂能怪她，难不成要让你孤单一生？……可她怎么会认得我？是你画了我的像么？难怪她不愿与我提起你，只是……奇怪，奇怪……”。

这女孩不是清宫戏看多了，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她冥思苦想了半天，这才想起了我，见我在地上装死，有些恼怒，挥手将铁架子“嚓”的斩去一角，娃娃脸上布满杀气：“刘远浩买来的石头呢？”

我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眼睛也被糊住了，我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会不会死？也许刘远浩说的对：人千万别活到舍命不舍财的地步，而且，她手里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石头被我们压在了一块地板砖下，用宣纸包着，当小女孩看到它时，眼睛立刻睁的大大的，激动的浑身乱颤，然后，她做出了一系列古怪之极的举动。

她开始是用手指按压石头的每个部位，既而用掌心拍打，放在耳边听，用嘴巴呵气，用铁棒敲击，最后甚至整个人都踩了上去，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绝望的蹲下身子，掩面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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